蒲团黄榆

我常常因为挖坑不填被画圈圈诅咒

【深呼晰520 Ι C】Caramelo y chocol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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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文学
灵感来自天津场《山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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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amelo y chocolate
糖与巧克力



张超在父亲说着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从口袋里拿出一板巧克力时维持住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谢谢爸,难为你出国演出还记得给我带巧克力,我最爱吃了。”留着学校标准发型的张超校服裤子还没换,校服外套搭在椅子背上,碳素笔扣上笔盖搁在写了一半的作业上,台灯还亮着。

他努力做出微笑回应满面风尘的父亲,父亲则是笑眯了一双和他颇为相似的眼睛,和他拥抱了一下,围上围裙给他做晚饭去了。

今晚母亲有一个不能推掉的局没办法回来吃饭,父亲紧赶慢赶,在他作业写了一半饥肠辘辘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去邻居家蹭饭时,慢慢悠悠地用钥匙开了门进来,进了门就抬高了音量喊他的名字。他于是把脚从椅子上拿下来,穿上拖鞋站起来,给父亲开了房间门。

他的母亲更忙,行程比父亲要紧很多,但是在对于他的教育问题上,他忙碌的母亲也毫不含糊。

小学三年级时,他的母亲有一次专程坐飞机从宁夏飞回北京,只因为他数学没有考好。赏了他一顿鸡毛掸子炒肉之后又拎着箱子飞到上海去排练,只来得及在他眼泪纵横的脸颊上留下一个亲吻。

父亲看母亲坐上车离开了,拿着车钥匙让他穿上衣服,悄悄带着他去了离家最近的必胜客。

“妈妈也是着急,因为你平时都很优秀,这次怎么突然考了87分呢?”父亲给他铲了一块披萨,他拿起来咬了一口,扯了很长的丝出来。

“我也不知道。”张超看着披萨上他咬出来的牙印摇摇头,“我会去问问老师的。”

他知道是因为排练他落了课,但是不能说,他担心父母知道之后会阻止他继续上台——他曾经偷听过母亲打电话,母亲是不希望他继续走父母这条路的。

父亲也说过“声乐当个爱好就行了不要拿它吃饭”类似的话来,他听完之后将那句“爸爸我得了唱歌比赛第一名”咽了回去。

父亲隔着桌子摸了摸他的头,拿起小叉子挖了一小块芝士蛋糕。

父亲的工作地点相对固定一些,平时也是父亲在照顾他的起居。他小时候身体弱又不爱吃东西,父亲换着花样做饭就为了让他多吃两口少生病。

父亲是东北人,最擅长的菜是东北乱炖,每次香得他忍不住多吃一碗饭结果积食,父亲给他揉肚子又摁虎口上的穴位,又带着他围着小区溜达。最后,随着一个悠长的嗝,他的胃宣告警报解除。

在溜达回去的路上,父亲就会给他哼唱一些曲调悠扬的歌,他也跟着学起来。

『歌声轻轻荡漾
在黄昏水面上
暮色中的工厂
在远处闪着光』

父亲其实脾气算不得很好,有时候和他一起看球,看到他支持的队伍输了会不自觉骂脏字,又把脏字吞进去,告诉他不要学。他表面乖巧微笑实际上内心也在用素质12连骂人三字经刷弹幕,然后吃他父亲给他削好的苹果。

母亲中午又去了一个推不掉的酒局,此时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他哑着嗓子喊父亲的名字,父亲穿上拖鞋就冲进卧室,将母亲抱进卧室旁的小卫生间里。

张超听着母亲痛苦的呕吐声和父亲的连声安慰,突然觉得手里的苹果都变得酸涩起来。

原来我住的房子看的电视吃的苹果都是这样换来的吗?

张超放下手里的苹果块,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走进卧室,看到母亲靠在父亲怀里,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父亲不停地抚摸着母亲的肩背。

他将这杯水递了过去,母亲抬起头对他笑起来,他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蹲在了床边——此时他们一家人里母亲是最为瘦小了的——带着他熟悉的温柔和鼓励的神色。

“妈,你辛苦了,喝点水,这个解酒,我上网查了。”他的语速也放得很慢,母亲和他道谢,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他突然发现母亲其实并不高大,小小的一团缩在父亲怀里,头正好能卡进父亲的肩窝。



说回这板巧克力。

其实张超不爱吃巧克力,爱吃巧克力的是他的母亲,张超爱吃糖。

他的母亲每次出差会给他带糖,软的硬的夹心的,水果的牛奶的混合的,但是他的父亲固执地认为他爱吃巧克力,每次出差都会带一盒或者一板回来。

最后他将这些巧克力留给了母亲或者带去学校分给了同学。

他的同桌看着巧克力会露出和母亲一模一样亮晶晶的眼神,还会拿着各式各样的糖来交换巧克力。

作为一个男孩子爱吃甜食在青春期是一个会让小男生感觉丢脸的事情,于是两个人便愉快地达成了协议互相保守对方的秘密,在课桌底下一手交糖一手交巧克力。

口腔中的甜蜜让枯燥的课程都沾染上芬芳,仿佛在斜面上滚动的是巧克力球,求两个切面距离的球体是混合口味的棒棒糖,被晨昏线分割的圆是白巧和黑巧一半一半。

在他还觉得AA Aa配对十分简单,还不知让一朵红色的花渐渐变成一朵粉色的花的原理时,母亲是可以将父亲带回来的巧克力包圆的。他就可以听着母亲一边拆着包装一边愉快地哼着歌。

『列车飞快奔驰
车窗的灯火辉煌
两个青年等我
在山楂树两旁』

只是因为母亲近些年来上了年纪牙开始不好,因为不要命似的喝了这么多年酒胃也坏掉了,不敢吃太多甜食。每次只能吃一点点,然后揉着坐着已经和他站着一样高的儿子的头,让张超分给同学吃,他会和父亲说下次不要再带巧克力回来了。

戴着老花镜皱着眉头看手机的父亲听到母亲同他说话便拉住母亲的手,点了点头,说着记住了,下一次仍旧带回一板巧克力。

张超叹了口气把巧克力收好,扣上笔盖继续写作业——周日的时候他要去剧场演出,周六要彩排,他需要提前把周末作业写完。

他是如何向父母坦白他很喜欢唱歌甚至上了很多大大小小舞台这件事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母亲听完之后抱住了他然后笑起来:“没事的啊,唱歌是一件会让人觉得很快乐的事情。既然决定了那么就坚持下去吧,我和爸爸都会给你加油的。”

父亲也笑起来:“爸爸不祝你一帆风顺,但是祝你乘风破浪。”

其实可能是因为他们俩工作忙所以觉得我干什么都行吧。张超把速冻饺子下到锅里,手里拿着外研社的英语必修书嘴里叽里咕噜。

张超跟着父亲的私人助理去了他新的声乐老师那里,在唱了《香榭丽舍》加《赞美爱》的串烧之后,老师满脸兴奋地收了他做学生。

这次演出也是导演看在他老师的面子上,让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上了这个不小的舞台锻炼锻炼。

他做着化学实验题突然想起来要和父亲说一下他要彩排表演的事情,于是他在父亲戴着眼镜看手机时说了一下周六周日要去剧场彩排的事情。

父亲摘掉一只耳机,看着他,思索了一下,“好的,不过我今天明天可能都有点事情,自己骑车来回吧,注意安全。”

他点了点头,回了房间,脑子里还是他刚做出来的氧化还原反应的配平。

于是便没有注意到父亲放在茶几的手机上放着的正是他要上台唱的那首歌。


彩排之后,张超带着妆骑车回家,演出服收好放在车筐的袋子里,打开家门看到母亲穿着家居服坐在家里的吧台旁,啃着邻居家来自内蒙古的叔伯带给母亲的风干牛肉,锅里炖着什么在咕噜咕噜响,电饭锅也在噗噜噜冒气。

——汤是父亲早起做的,母亲不善厨艺只是热了一下。

“我回来了。”他换上拖鞋,把鞋放在鞋架上。

“今天回来有点晚哦。可以告诉我是去做什么了吗?”母亲放下手机笑盈盈地走过来,“哦,原来是去演出了,还带着妆,记得好好把脸洗了哦。”

张超先是点了点头,“今天是带妆彩排,明天才正式演出。”母亲“哦”了一声,他笑了笑,把装着演出服的袋子放到了自己房间,然后出来吃饭。

母亲从放着咸菜的桶里夹了一筷子放到盘子里,推到张超面前,又给他盛了碗汤,切了点葱花进去。他把饭盛好,拿了勺筷,递给母亲。

父亲和他的几个朋友出去聚餐了,说要带点烤鱿鱼回来,让张超留点肚子。

“正式演出是在周日晚上吗?”母亲给他夹了一筷子和辣椒一起炒的小银鱼,他给母亲掰了一个鸡腿。

“嗯,我昨天和爸说了。”张超吃了两口汤泡饭夹了点咸菜,“你明天应该是去录节目吧?”

“嗯,不会太晚。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吧。”母亲喝了一口汤,“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汤好淡?”

“没有啊。”张超摇摇头,“觉得淡我去帮你把盐罐子拿过来吧。”

母亲笑着摇摇头,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盐罐子,“哎呀,你瞧,它看到你啦!可是你没看到它。”

张超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母亲清脆依旧的嗓音笑起来像是山林深处的婉转鸟鸣。

他知道母亲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要因为父母都没有办法去看他的演出而难过。一直听话的他理智上知道不应该难过,可是毕竟年轻情绪还是有些藏不住,被他善解人意的母亲察觉到了端倪。他听着母亲给他讲之前演出在后台发生的小故事眼里渐渐带上笑意,低头夹了一只小鱼。

“妈,我爸又带回来一板巧克力。”张超在洗碗时跟收拾桌子的母亲说道。母亲站到他旁边盯着他,眼神亮亮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不太清楚是什么口味的,一会儿给你看看。”

于是吃掉了半板巧克力的母亲半夜闹牙疼,父亲披着衣服起来在药柜里翻找他一个医生朋友给他开的特效药。张超听见响动连忙关掉了手电,把小说塞到了床垫底下,闭上了眼睛。

母亲在照顾他的时候落下了半夜醒了便睡不着的病根,但是为了录制节目时唱歌的效果母亲又需要良好的睡眠,于是父亲为他唱起了歌。

声音低缓柔和,像月光下荡漾着波浪的水面。

『哦那茂密的山楂树
白花开满枝头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
你为何要发愁』

他的意识渐渐沉入黑甜的梦境。


老师告诉他这首歌改编自苏联歌曲,就是为了照顾台下他父母这一辈以及年纪更大的人的情绪,跟他合唱的是晚会特意请来的专业歌手,不过那边还不确定档期,很有可能是他独唱这首歌,所以在录制前最后一次彩排的时候他一个唱完了这首歌。

下台之后,老师告诉他那两位专业歌手来了,领着他去见见。

“哎呀超儿你都不知道,那两位前辈有多难请,最后还是说和一个叫张超的小伙子合唱两位前辈才松口答应的。看来你这两年唱歌没白唱呢。”老师满脸欣喜地拍了拍张超的肩膀,张超客套着拍了老师几句马屁,心里疑惑他怎么有这么大面子,难不成是他父母的熟人。

到了化妆间前,他端起社交微笑,结果推开门,和微笑着站起身的父亲和母亲对上视线。

他们已经换上了演出服还做好了妆发。

张超的老师领着他走到两人面前:“王老师,周老师,这是我的学生张超,这次就是他要和两位老师合唱。”

张超有些愣住了,被老师推着背送过去,和他的父母握手。他的母亲看父子俩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打了个圆场将老师送了出去,说是单独说一会儿话。

张超没有接住老师“好好表现”的鼓励眼神,老师出门前听到的那句就是张超带着点火药味的:“你们怎么来了?”

老师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内心愁苦,哎哟这孩子怎么跟前辈说话呢,两位年纪都能当你爹妈啦。

周深看着孩子说完话之后要哭不哭的样子走过去抱了一下,扒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出来——他记得张超最爱吃这个——塞到他嘴里,等张超把情绪消化完。

王晰则小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超儿不是不爱吃糖吗?”

周深轻轻拍了一下丈夫的手臂:“我和你说好多遍啦,孩子不爱吃巧克力,每次都给我吃。昨天晚上牙疼——”周深猛然停住。

王晰眯起眼睛:“又背着哥贪嘴了是不是?”

周深眨巴着眼睛缩到儿子身后,探出头对着王晰笑起来,还吐了下舌头。王晰满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走过来拍了拍眼眶红了的张超的肩,“咱们上台前得合几遍,还有四个小时就演出了。”

张超吸了吸鼻子答应了一声,拿出歌词纸和一支笔递给了王晰,周深凑过去和他商量了起来。

张超不是第一次听父母唱歌。在他小的时候他就被抱着进过大大小小的录音棚,听过父亲或低沉温柔或磅礴大气的歌声,也听过母亲或空灵婉转或激昂明快的嗓音。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两个人的合唱。

他的父母聚少离多,通常连生日歌都不能一起给他唱。他曾经听过有一家店里放的他的父母合唱版本的《月弯弯》,但是因为年代久远音质已经有些不太好了,他的父母似乎就是因为这次合作结识,后来就有了他。

“超儿,到你了呀。”周深拍拍张超让他回神,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着歌词唱了起来。

『秋天大雁歌声
已消失在远方
大地已经盖上了
一片白霜』

父亲将母亲推过去和他互动,他和母亲合唱完两句之后连忙又将母亲推了回去,自己面向了观众。

底下观众发出了善意的笑声,接着又安静下来,在他们三人结束演唱的鞠躬之后爆发出掌声。

张超眼巴巴地看着贴到一起站着的父母,之后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起走了过来,像小时候一样,一人一只手,牵着他走下舞台。

结束演出后,父母带着他去超市买了一袋糖,又一左一右地领着他一起回了家。

父亲和他身高相仿搭着他的肩,母亲小巧一些挽着他的手臂,他手里拎着一盒麦乐鸡和一袋糖,发现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后是一轮满月。

“今天不是月弯弯是月圆圆呢晰哥。”母亲探出头去和父亲说道。

“因为今天咱们仨团圆了呀。”父亲拍拍张超的肩看着母亲弯弯的眉眼也笑了起来。

他想起台上他独唱时看到的父母站在一起望着他的表情,是骄傲和欣喜,还有鼓励与认同。

他从小到大经历过许多次演出,都是看着和他一起演出的其他小朋友被父母接回家,他则刷着月卡独自一人坐在公交车上看窗外灯火辉煌,可是没有一盏属于他。

如今他的灯火在他身边从舞台上一直燃烧到回家路上,温暖着他,照亮着他。他突然觉得之前对父母藏着的一些小小怨怼也没有那么要紧了——孩子总是很轻易地就能原谅父母。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爸妈,我还想跟你们俩合唱。”

父母对视一眼,连声答应下来。父亲甚至开始认真地说起一个小型演唱会的规划来,母亲跟着父亲的语速应和着,找到时机提着自己的建议,有时候还询问他的想法,他笑得更加开心。

云不再遮挡月亮的光芒,清晖洒满大地。

回家之后他和他同桌激情发了好多条QQ。

超级厉害:『我今天和我父母同台唱歌了,他俩真的好厉害……可是我也很厉害!我爸还说要请我去他的演唱会』

:『那我应该跟你说声恭喜吗?恭喜你啊张老板』

超级厉害:『客气客气』

他又和同桌扯了半个钟头,最后由同桌想起来周一要抽背古文而告终,两个人都乖乖开始之乎者也起来。

他后来想起来了父亲为什么记得他喜欢吃巧克力的缘由。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父母一半的工资几乎都用来给他治病了,日子过得紧巴,但父母还是一咬牙带着他去买了点零食吃。他看着母亲盯着巧克力闪闪发亮的眼睛,把手里握着的大包装上好佳硬糖放了回去,抓了一包好时握在了手里,递给了推着车的父亲。

“超儿不爱吃糖吗?”父亲蹲下身摸摸他的头。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看到母亲眼眶红红地笑了一下,蹲下来抱了抱他。

那个时候他还小,父亲一手拿着购物袋一手牵着他,母亲一手抱着一包打折促销的卷纸一手牵着他,三个人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是一个普通的冬日夜晚,街边的店里放着歌。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
你为何要发愁
哦你亲爱的山楂树
请你告诉我』


Fin.




感谢你看到这里



感谢 @宸梦梦梦梦是小纯洁 不厌其烦陪我改文,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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